不能“亂吃”的永強貨--趣談關于“吃”的永強俚語

　　作者：張韓杰

　　我的家鄉永嘉場，地處東海之濱，美麗的甌江從她的北邊蜿蜒而下，直奔東海；在她的西邊，則是詩之名山——大羅山。

　　永嘉場背山面海，氣候宜人，物產豐饒。慷慨的大海和灘涂為永嘉場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海鮮，一年四季，月月嘗新。有民謠為證：“正月青蛄二月蟹，三月斕蝴蝦蛄彈，四月鱭魚蝤蛑虎，五月泥糍配散飯，六月黃魚和子梅，七月海蜇和水潺，八月鰨鰻強似鴨，九月鰻魚和河蟹，十月鯔魚和鱸甲，十一月蝤蛑滿肚膏，十二月文蛤和江蟹。”更有那時令蔬果，綠色天然，品種繁多，四季不斷。“食在永嘉場”，果真是名不虛傳。因此有人說：生在永嘉場，是一種自豪；長在永嘉場，是一種幸福。多有外地友朋，頗想品嘗永強時鮮，每每說起，神情向往，兩眼放光，仿佛美味佳肴就在眼前，恨不得一口氣吃個痛快淋漓。

　　永強東西好吃，但也不能亂吃。比如，有人要是請你吃永強時令蔬菜“指帶豆”、永強小吃“麥撻鑊”、還有時令“落花生”，以及不說吃啥，只說請你吃“家生火”，那可千萬不能說“好的好的，謝謝謝謝”。

　　“指帶豆”就是豇豆，一年生纏繞草本植物，果期夏季。時令豇豆營養豐富，脆嫩可口，味甘性平，功能健胃補氣，是不可多得的夏季蔬菜佳品，永嘉場下路一帶還有初夏嘗新吃豇豆的風俗。豇豆之所以叫“指帶豆”，是因為豇豆莢果形似指頭，且細長，一般都有30-70厘米長。而仔細觀來，“指帶豆”實際更像皮鞭，因此生性風趣幽默詼諧的永強人便賦予了它特殊的意義，明著客氣地說“請你吃指帶豆”，實際上就是說“拿皮鞭抽你”，當然，這也只是永強人的“生氣話”，一般是用來嚇唬嚇唬、教訓教訓下輩人，絕不會對尊貴的客人動之以“指帶豆”。比如，偶有小輩不“相恁”（永強話不聽話，不老實意思），上一輩人便會放話：“你再不相恁指帶豆哈（給的意思）你吃。”不過，話說回來，用皮鞭打人，那是在萬惡的舊社會，所以，永強人也就與時俱進，改用“棒牢簛”教訓人了。“棒老簛”是去掉葉子的小竹枝，多細枝，長有1米左右，有的還扎成小捆。永強話有云“打蟹飯（小孩的意思）決著（必須的意思）棒老簛，打著痛顯（很痛的意思），又打不傷損（傷身的意思）。”因此，就有“師長的教鞭，家長的棒牢簛”之說，教鞭、棒牢簛相提并論，都是用來教訓、督導學習成績不好還不聽話、不好好學習的小孩子的。不過“棒老簛”也是幾十年前的物件，估計現在教訓小孩再說“指帶豆哈你吃”也只是空嚇唬嚇唬了，真的啥東西都當“指帶豆”，那這位家長那天肯定氣壞了。

　　接下去就是“麥撻鑊”。“麥撻鑊”是永嘉場幾乎失傳的小吃。用自磨面粉加水調成面漿糊，稍稠剛好可以流動，加入些許紅糖。大鐵鍋燒熱，沿鍋沿滴幾滴食用油，用勺子舀出面糊沿滴過油的鍋沿澆下，面糊慢慢下流，就在鍋沿烤成巴掌狀的面餅。當一邊快變焦或稍微變焦（稍微帶焦風味更足），便用鍋鏟將面餅反過來，“啪”的一聲再拍在鍋沿上。光看這動作，光聽這聲音，聰明的人便恍然大悟，原來永強人“麥撻鑊哈你吃”就是給你“一巴掌”。“麥撻鑊”還真的不能亂吃。

　　前幾天，到同事辦公室。同事客氣，操起一把落花生硬塞過來，邊塞還邊說：“請你吃落花生。”真是嚇我一大跳。比起“指帶豆、麥撻鑊哈你吃”，“請你吃落花生”問題更嚴重。小時候看《雙槍李向陽》，抗日英雄李向陽，手持雙槍打鬼子，“啪啪啪，啪啪啪”，真的是彈無虛發，一槍一個準，鬼子偽軍可謂聞風喪膽。因此小時候小孩子吵架，總是做出李向陽打鬼子狀，憤怒出聲：“你再老起（不服氣、對著干意思），子彈哈你吃”。不過“子彈哈你吃”只是我現在說說的，其實那時候原話就是“請你吃落花生”。唉，落花生這玩意，實在跟子彈太像了。

　　當然，“指帶豆”也好，“麥撻鑊”也罷，還有“落花生”，講多了威力就不大了，于是永強人干脆給你來個大雜燴：“家生火哈你吃”。啥是“家生火”？永強話里的“家生火”，從字面上理解，是指家里生火的，因此不是柴火棍就是燒火棍，實際上則泛指家庭各種材質、生活用具。這個就厲害了，不但種類繁多，而且就地取材，哪個現成操那個，順手就來，讓你防不勝防。

　　“指帶豆”、“麥撻鑊”、“落花生”、“家生火”概括起來就是打板子，家法伺候。如果您想吃永強海鮮，就放心大膽地到永嘉場來，放心大膽、興高采烈地一品讓您心儀的永強小海鮮。因為您是尊貴的客人，家法伺候管不到您。

 說到這，順便出個題目考考大家：溫州俚語里也有一個“黃菱哈你吃”，猜猜是啥意思？

　　2021年8月8日寫于家里（配圖均來自網絡）